墳0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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墳09
驊梅覺得這件事到現在，簡直超出她的想象。
這事，目前看老師的態度，是不打算讓學校知道，他們想私下趕緊解決了。而老師也不想告訴家長，如果告訴家長，那家長也是不會承認錢是孩子路上丟的，如果老師非要讓家長接這個鍋，那家長肯定會鬧，到時候學校鐵定會第一時間知道，學校為了盡快解決此事，那這個鍋又得回到班主任這裏，畢竟你說錢是丟路上，只是有可能，但沒證據，但孩子說的又都有監控作證，早讀是班主任來負責的，作業也是收了交給班主任的，作業本在班主任那裏有長達一節課的時間。
班主任不再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樣，看著數學老師問道：“你不會是讓我自己把錢補上吧？不是吧！”
“480，沒多少。”
“沒多少你怎麽不補啊。”班主任脫口而出，隨後，覺得自己說的不對，有點無理取鬧了，便解釋道，“我不是這個意思。是，480沒多少，我們一個月工資加上獎金，確實不少，但我如果真把這錢補上，萬一被別人知道，那我到時候有理都說不清了。”
“你現在也說不清。”
班主任都快捶胸了：“補錢這個辦法，絕對不行。”
“那，只有另一個辦法了。”數學老師說，“既然你不想補錢解決這個麻煩，那只能找到最有可能，接觸到這個錢的人。”
“那不……那不又是我了？”
“不是，”數學老師轉向劉興華，問他，“你在進學校後，先去的保安室，對吧。”
劉興華看著他，在數學老師問第二遍的時候，“嗯”了一聲。
驊梅的目光在孩子和老師之間，來回來回的看，甚至走在他們跟前，她捂著額頭，明知道他們聽不見，但還是反駁道：“關人家保安什麽事啊，為什麽要……為什麽要這樣！”她看著孩子，質問，“為什麽要這樣！一定要這樣嗎！”
班主任此時腦子也轉過彎來了，一拍手，對數學老師說道：“對啊，保安室，保安，你是說過在保安室的時候衣服打濕了，一名保安還給你整理過書包，對吧。”
劉興華說：“我是說打濕了衣服和書包，但我沒說過是保安幫我整理的書包。”
“你說了。”
“我沒有，”劉興華說，“老師，我沒說，是你說的。”
“你說了，”班主任臉上帶著笑，不緩不急地對他說，“你剛才說了，你忘了，畢竟發生這樣的事，你也著急害怕，這很正常。沒關系，老師理解你。這事很快就能解決，老師是為了幫你，明白嗎？”
劉興華看著她，問道：“老師，你確定嗎？”
“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，”班主任語氣裏都帶著明顯的輕松，“回去上課吧。”
劉興華沈默了片刻，拿著書包，轉身打開房門，外面的光透進來，他回頭，看著兩個老師，兩人正相視而笑，像是在為這事圓滿解決提前表達愉悅的心情。
他將房門關上，看著天空中耀眼的太陽，明明那麽亮，卻照不暖他的心。
驊梅站在屋裏，聽著兩人商量著怎麽把這個鍋扣在保安頭上，胃裏一陣惡心。離開了心理安撫室，她到了劉興華的教室，看著他坐在那裏上課，周圍同學的目光時不時向他飄去，又怕老師發現，班上每個孩子，都有些心不在焉。
離開教室，她又去了學校大門邊的保安室，看見門衛保安大叔盡職盡責巡邏站崗，屋裏年輕的保安在查看學校監控屏幕。驊梅留意了一下保安室，發現保安室裏面，也是有監控的。清晨保安室裏的事情，只要查監控，也能證明保安的清白。
但這個錢到底在哪兒呢？她一直跟著孩子，孩子路上確實沒有停下來過，如果他是在保安室裏做的手腳，孩子也不可能不知道保安室裏的監控，如果賴在保安身上，只要查早上的監控就能還保安清白。
除非，孩子打心裏就知道，老師是不會給保安這個機會的。
那孩子是怎麽知道的呢？
因為平時在學校，老師們就不會給孩子這個機會。
有錯的都是學生，老師是不會有錯的，老師都是為了孩子好，老師甚至向家長傳遞了一種信息：家長至上，家長的要求高於一切，家長都是對的，孩子不可以反駁家長，不可以不尊重家長。所以，家長得到了滿足，並且讚同和配合老師，同時也默認了在學校，老師至上，老師的一切都是正確的，老師不會害孩子。所以，任何的方式，只要是為了孩子好，只要是為了能讓孩子成才有出息，家長就會接受老師所說的一切，甚至跟老師一起，教育孩子，批評孩子，指責孩子。
從家長在家的語氣，跟孩子的相處方式，和那些話術，這真是高明的手段。想到那個學區房裏密密麻麻的墳，學生可能教育的不是那麽成功，但家長被教育的，那真是相當成功。
這要是全校上下老師跟領導不是一條心，不是一個理念，還真完不成這麽艱巨又可怕的任務。也不知道這所學校的校長到底何方神聖，這人應該不是教育專業出身，而是心理學來的吧。
這所學校，無處不讓驊梅覺得窒息。太可怕了。
這些家長，真的沒有察覺到一點點問題嗎？他們就為了這個市重點，把孩子送進來，再配合班主任、任課老師各種自私奇葩的理念，就覺得孩子能成才了？能有個美好的未來了？
這些孩子，還有未來嗎？
保安室的電話響了，年輕保安接到電話後，聽著對面人說話，然後點點頭，說：“好的，我現在就讓他過去。”
“洪哥，初三二班的班主任有事找你，讓你現在過去一下。”
“好嘞。”
原來他姓洪。
驊梅又跟在他身後，看著他和善的臉上始終笑瞇瞇的，她心裏太不是滋味了。
可能是自己現在狀態不是人的緣故吧，驊梅溜溜兩條腿走了這麽久了，也沒覺得體力上消耗了多少，就是精神上有點透支。
依舊是那間沒有人的心理安撫室，保安大叔見兩位老師在屋裏，表情瞬間有些緊張，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了。他走進去後，驊梅猶豫了好一會兒，有些不敢進去，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，去面對老師們的惡意。
但事情總得有始有終，既然選擇讓她目睹這一切，那應該是跟副本的任務有關。
“您好，您是學校的老員工了，也是咱們學校的優秀保安，今天找您來，確實也是迫不得已，我們也不想這麽做，但實屬無奈。”
班主任場面話說的很好聽，但保安大叔更緊張了：“老師，您客氣了，您這麽一說，反倒讓我心裏不安了，咱們這是有什麽事嗎？”
“是這樣的，今天早上，我們班有個學生，叫劉興華，他早上在你們保安室待過，對吧。”
“那孩子叫劉興華呀，好名字，振興中華，”他笑道，“對，他待過，我還不小心把他衣服和書包給弄濕了，不過我都檢查過了，書包裏面的作業本和書，那都沒濕，就孩子衣服濕了。孩子怎麽了？是不是作業本濕了，我記得確實沒濕啊，書包和衣服褲子，用小太陽烤了一會兒，都幹了。孩子不會是著涼不舒服了吧？”
保安大叔一直在擔心孩子，他也知道這所學校是市重點，老師對學生的要求比較嚴格，學校管理也不是一般的嚴格，但他們只是保安，學校工資每個月按時發，他們只負責學校安全和巡邏，還有來訪登記等等，其他的也不是他們能管的。
學校的孩子沒和他們說過什麽話，老師也都是有事說事，交代完就離開，沒一句多餘的話。所以今早上看到劉興華那個孩子，他才會多說了一點。
班主任帶著歉意說道：“是這樣的，孩子今天帶到學校，準備交的餐費，480塊錢，丟了。”
保安大叔聽到這，頓時臉就白了：“錢丟了？什麽時候的事啊這……在學校裏怎麽會錢丟了呢？那找了嗎？”
他心裏也緊張了起來，畢竟孩子在他那裏待過，但他又不認為老師會怪在他頭上，孩子書包濕了，他有責任，他承認，但丟錢這事，可真跟他沒關系的。
“是這樣的，從他進教室到早讀，再到第一堂課結束，他都沒有離開過座位，也沒有同學接觸過他。你也知道，我們學校教學管理非常嚴格，不允許同學在班上說話。我們也查看了班級監控，證實了錢不是在教室丟的。後來我們跟學生本人了解了下情況，學生表示，早上他在保安室的時候，你給他整理過書包。”
“老師，“保安大叔趕緊解釋，”這種事也不能隨便說的，這是很嚴重的事。我承認孩子書包我幫忙整理過，但也是怕裏面書本濕了被罰，我們保安室也是有監控的，隨時可以查看。老師，這事一定要弄清楚啊。這份工作我做了好幾年了，從沒出過錯，甚至比一些老師幹的時候都要長，如果這事不調查清楚，我這工作可就保不住了。我們現在就可以去看監控，我們找學校領導一起看，我就站在一邊，絕對不會動手腳的。”
他著急到額角都冒出了汗，很想立刻帶著老師去看監控。但老師卻說：“這事吧，不能讓別人知道，更不能讓學校領導知道。”她輕聲說，“這孩子的家長非常嚴厲，剛才在我這，都急哭了，求我們半天，說別告訴他父母。我們作為他的老師，自然希望找到丟失的錢，更希望立刻馬上安靜地，解決這個問題，所以，我們暫時不準備告訴校領導。告訴了學校領導，他們一定會堅持聯系家長，家長就會來學校。如果在學校裏，當著眾多師生的面，家長批評了孩子，我怕這孩子一時接受不了，會做出什麽難以挽回的事。”
保安大叔聽著這話，一面覺得老師說得好像沒錯，有點道理，為孩子擔心，另一方面，又覺得不對。
“可，這，”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說，組織了半天，才開口道，“但這事跟我真沒關系。”
“但是，孩子只在你那裏待過，你還碰過書包，”班主任露出為難的表情，“這真的，很難辦。”
數學老師在一旁附和：“我們知道，在沒有查看監控的情況下，貿然請你過來，確實讓你心裏很難受，但這也是我們想到的最好的處理辦法。去看監控，肯定另一個保安也會知道，而且這麽大動靜，我們兩位老師還跟著，不驚動學校領導，那是不可能的。”
“可是，也不能……”
“洪師傅，其實你也不能證明，這錢不是你拿的。畢竟你確實碰過書包，也幫孩子整理過裏面的東西，你是除了他以外，唯一翻過他書包的人。所以這事，就算查監控，你也說不清，而且，孩子也說了，你動過。有他這句話，有你當時的行為，這事，就算我們相信你，但你確實說不清。這件事，你也不希望我們報警吧，就算最後證明了跟你沒關系，但這事被家長知道，就不是現在，只有我們三個商量這麽簡單了。”
“報警的話，警車就會停進來，到時候，邊上小區的居民就會看見，等他們發到網上，估計警察還沒走，家長們就到了。而且警察來了，也會跟你了解情況，跟班上同學了解情況。不止你受影響，學生們也會受到影響，甚至會產生心理陰影，而且，對學校的影響，那也是相當大的，到時候記者再來一報道……”
“洪師傅，如果是最後因為輿論的壓力辭退你，那你以後也不太好找工作的。而且，確實這事，對劉興華那個孩子影響太大了，他真的非常難過。這眼看著就要期末考試了，他這樣的狀態，真的，挺可惜的。”
“是的，他成績還是挺好的。”
“上次他家長因為他考了99分還罰過他，這學期他很努力，是想沖刺100分的。”
班主任和數學老師一人一句，一唱一和，像兩個相聲演員，但像的不多，因為他們無法讓人發笑，只會讓人惡心。
保安大叔沒有再說話，而是看著一旁，眼神非常散，顯然被這事給震驚到了，甚至不能相信，這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。別說他了，就是驊梅，也沒想到，這老師能如此不要臉，說出這種話來。
如果前面他還不知道怎麽回事，覺得非常懵，那後面老師的那些話，他不是傻子，也明白了老師到底是什麽意思。
五分鐘，很短，卻能改變人的一生。
“行，我知道了。”保安大叔汗濕的手，在褲子上擦了擦，“我回趟保安室，馬上過來。”
“好的，我們等您。”
瞧瞧，變得多快，這都“您”上了。
驊梅已經氣無可氣了，她走在保安身邊，明知道他聽不見，還在問他：“你是準備自己補上嗎？可明明不是你拿的，你可以跟他們理論啊。他們其實特別怕學校知道，咱們就讓學校知道。真的，你就要求報警，看他們敢不敢打電話。對了，其實也不用打電話，現在你就直接去派出所，離這裏不遠，我來的時候有看到。”她自說自話，完全是說給自己聽。看著保安大叔木然的表情，她真的好難過，“其實，其實你也不用太為孩子考慮，他的父母你是沒見過，就算他考了一百，他爸媽也不會有好臉，他們班主任都那副德行，這群孩子的家長，都被洗腦了。”
保安大叔沈默往前走著，每次他在學校巡邏，回保安室的時候，都會帶著滿滿的責任感和成就感，而現在，這條路，他真希望那間屋子，是永遠也到達不了的終點。
哎……
（咳，角色行為勿上升到作者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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班主任不再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樣，看著數學老師問道：“你不會是讓我自己把錢補上吧？不是吧！”
“480，沒多少。”
“沒多少你怎麽不補啊。”班主任脫口而出，隨後，覺得自己說的不對，有點無理取鬧了，便解釋道，“我不是這個意思。是，480沒多少，我們一個月工資加上獎金，確實不少，但我如果真把這錢補上，萬一被別人知道，那我到時候有理都說不清了。”
“你現在也說不清。”
班主任都快捶胸了：“補錢這個辦法，絕對不行。”
“那，只有另一個辦法了。”數學老師說，“既然你不想補錢解決這個麻煩，那只能找到最有可能，接觸到這個錢的人。”
“那不……那不又是我了？”
“不是，”數學老師轉向劉興華，問他，“你在進學校後，先去的保安室，對吧。”
劉興華看著他，在數學老師問第二遍的時候，“嗯”了一聲。
驊梅的目光在孩子和老師之間，來回來回的看，甚至走在他們跟前，她捂著額頭，明知道他們聽不見，但還是反駁道：“關人家保安什麽事啊，為什麽要……為什麽要這樣！”她看著孩子，質問，“為什麽要這樣！一定要這樣嗎！”
班主任此時腦子也轉過彎來了，一拍手，對數學老師說道：“對啊，保安室，保安，你是說過在保安室的時候衣服打濕了，一名保安還給你整理過書包，對吧。”
劉興華說：“我是說打濕了衣服和書包，但我沒說過是保安幫我整理的書包。”
“你說了。”
“我沒有，”劉興華說，“老師，我沒說，是你說的。”
“你說了，”班主任臉上帶著笑，不緩不急地對他說，“你剛才說了，你忘了，畢竟發生這樣的事，你也著急害怕，這很正常。沒關系，老師理解你。這事很快就能解決，老師是為了幫你，明白嗎？”
劉興華看著她，問道：“老師，你確定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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驊梅站在屋裏，聽著兩人商量著怎麽把這個鍋扣在保安頭上，胃裏一陣惡心。離開了心理安撫室，她到了劉興華的教室，看著他坐在那裏上課，周圍同學的目光時不時向他飄去，又怕老師發現，班上每個孩子，都有些心不在焉。
離開教室，她又去了學校大門邊的保安室，看見門衛保安大叔盡職盡責巡邏站崗，屋裏年輕的保安在查看學校監控屏幕。驊梅留意了一下保安室，發現保安室裏面，也是有監控的。清晨保安室裏的事情，只要查監控，也能證明保安的清白。
但這個錢到底在哪兒呢？她一直跟著孩子，孩子路上確實沒有停下來過，如果他是在保安室裏做的手腳，孩子也不可能不知道保安室裏的監控，如果賴在保安身上，只要查早上的監控就能還保安清白。
除非，孩子打心裏就知道，老師是不會給保安這個機會的。
那孩子是怎麽知道的呢？
因為平時在學校，老師們就不會給孩子這個機會。
有錯的都是學生，老師是不會有錯的，老師都是為了孩子好，老師甚至向家長傳遞了一種信息：家長至上，家長的要求高於一切，家長都是對的，孩子不可以反駁家長，不可以不尊重家長。所以，家長得到了滿足，並且讚同和配合老師，同時也默認了在學校，老師至上，老師的一切都是正確的，老師不會害孩子。所以，任何的方式，只要是為了孩子好，只要是為了能讓孩子成才有出息，家長就會接受老師所說的一切，甚至跟老師一起，教育孩子，批評孩子，指責孩子。
從家長在家的語氣，跟孩子的相處方式，和那些話術，這真是高明的手段。想到那個學區房裏密密麻麻的墳，學生可能教育的不是那麽成功，但家長被教育的，那真是相當成功。
這要是全校上下老師跟領導不是一條心，不是一個理念，還真完不成這麽艱巨又可怕的任務。也不知道這所學校的校長到底何方神聖，這人應該不是教育專業出身，而是心理學來的吧。
這所學校，無處不讓驊梅覺得窒息。太可怕了。
這些家長，真的沒有察覺到一點點問題嗎？他們就為了這個市重點，把孩子送進來，再配合班主任、任課老師各種自私奇葩的理念，就覺得孩子能成才了？能有個美好的未來了？
這些孩子，還有未來嗎？
保安室的電話響了，年輕保安接到電話後，聽著對面人說話，然後點點頭，說：“好的，我現在就讓他過去。”
“洪哥，初三二班的班主任有事找你，讓你現在過去一下。”
“好嘞。”
原來他姓洪。
驊梅又跟在他身後，看著他和善的臉上始終笑瞇瞇的，她心裏太不是滋味了。
可能是自己現在狀態不是人的緣故吧，驊梅溜溜兩條腿走了這麽久了，也沒覺得體力上消耗了多少，就是精神上有點透支。
依舊是那間沒有人的心理安撫室，保安大叔見兩位老師在屋裏，表情瞬間有些緊張，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了。他走進去後，驊梅猶豫了好一會兒，有些不敢進去，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，去面對老師們的惡意。
但事情總得有始有終，既然選擇讓她目睹這一切，那應該是跟副本的任務有關。
“您好，您是學校的老員工了，也是咱們學校的優秀保安，今天找您來，確實也是迫不得已，我們也不想這麽做，但實屬無奈。”
班主任場面話說的很好聽，但保安大叔更緊張了：“老師，您客氣了，您這麽一說，反倒讓我心裏不安了，咱們這是有什麽事嗎？”
“是這樣的，今天早上，我們班有個學生，叫劉興華，他早上在你們保安室待過，對吧。”
“那孩子叫劉興華呀，好名字，振興中華，”他笑道，“對，他待過，我還不小心把他衣服和書包給弄濕了，不過我都檢查過了，書包裏面的作業本和書，那都沒濕，就孩子衣服濕了。孩子怎麽了？是不是作業本濕了，我記得確實沒濕啊，書包和衣服褲子，用小太陽烤了一會兒，都幹了。孩子不會是著涼不舒服了吧？”
保安大叔一直在擔心孩子，他也知道這所學校是市重點，老師對學生的要求比較嚴格，學校管理也不是一般的嚴格，但他們只是保安，學校工資每個月按時發，他們只負責學校安全和巡邏，還有來訪登記等等，其他的也不是他們能管的。
學校的孩子沒和他們說過什麽話，老師也都是有事說事，交代完就離開，沒一句多餘的話。所以今早上看到劉興華那個孩子，他才會多說了一點。
班主任帶著歉意說道：“是這樣的，孩子今天帶到學校，準備交的餐費，480塊錢，丟了。”
保安大叔聽到這，頓時臉就白了：“錢丟了？什麽時候的事啊這……在學校裏怎麽會錢丟了呢？那找了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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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這樣的，從他進教室到早讀，再到第一堂課結束，他都沒有離開過座位，也沒有同學接觸過他。你也知道，我們學校教學管理非常嚴格，不允許同學在班上說話。我們也查看了班級監控，證實了錢不是在教室丟的。後來我們跟學生本人了解了下情況，學生表示，早上他在保安室的時候，你給他整理過書包。”
“老師，“保安大叔趕緊解釋，”這種事也不能隨便說的，這是很嚴重的事。我承認孩子書包我幫忙整理過，但也是怕裏面書本濕了被罰，我們保安室也是有監控的，隨時可以查看。老師，這事一定要弄清楚啊。這份工作我做了好幾年了，從沒出過錯，甚至比一些老師幹的時候都要長，如果這事不調查清楚，我這工作可就保不住了。我們現在就可以去看監控，我們找學校領導一起看，我就站在一邊，絕對不會動手腳的。”
他著急到額角都冒出了汗，很想立刻帶著老師去看監控。但老師卻說：“這事吧，不能讓別人知道，更不能讓學校領導知道。”她輕聲說，“這孩子的家長非常嚴厲，剛才在我這，都急哭了，求我們半天，說別告訴他父母。我們作為他的老師，自然希望找到丟失的錢，更希望立刻馬上安靜地，解決這個問題，所以，我們暫時不準備告訴校領導。告訴了學校領導，他們一定會堅持聯系家長，家長就會來學校。如果在學校裏，當著眾多師生的面，家長批評了孩子，我怕這孩子一時接受不了，會做出什麽難以挽回的事。”
保安大叔聽著這話，一面覺得老師說得好像沒錯，有點道理，為孩子擔心，另一方面，又覺得不對。
“可，這，”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說，組織了半天，才開口道，“但這事跟我真沒關系。”
“但是，孩子只在你那裏待過，你還碰過書包，”班主任露出為難的表情，“這真的，很難辦。”
數學老師在一旁附和：“我們知道，在沒有查看監控的情況下，貿然請你過來，確實讓你心裏很難受，但這也是我們想到的最好的處理辦法。去看監控，肯定另一個保安也會知道，而且這麽大動靜，我們兩位老師還跟著，不驚動學校領導，那是不可能的。”
“可是，也不能……”
“洪師傅，其實你也不能證明，這錢不是你拿的。畢竟你確實碰過書包，也幫孩子整理過裏面的東西，你是除了他以外，唯一翻過他書包的人。所以這事，就算查監控，你也說不清，而且，孩子也說了，你動過。有他這句話，有你當時的行為，這事，就算我們相信你，但你確實說不清。這件事，你也不希望我們報警吧，就算最後證明了跟你沒關系，但這事被家長知道，就不是現在，只有我們三個商量這麽簡單了。”
“報警的話，警車就會停進來，到時候，邊上小區的居民就會看見，等他們發到網上，估計警察還沒走，家長們就到了。而且警察來了，也會跟你了解情況，跟班上同學了解情況。不止你受影響，學生們也會受到影響，甚至會產生心理陰影，而且，對學校的影響，那也是相當大的，到時候記者再來一報道……”
“洪師傅，如果是最後因為輿論的壓力辭退你，那你以後也不太好找工作的。而且，確實這事，對劉興華那個孩子影響太大了，他真的非常難過。這眼看著就要期末考試了，他這樣的狀態，真的，挺可惜的。”
“是的，他成績還是挺好的。”
“上次他家長因為他考了99分還罰過他，這學期他很努力，是想沖刺100分的。”
班主任和數學老師一人一句，一唱一和，像兩個相聲演員，但像的不多，因為他們無法讓人發笑，只會讓人惡心。
保安大叔沒有再說話，而是看著一旁，眼神非常散，顯然被這事給震驚到了，甚至不能相信，這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。別說他了，就是驊梅，也沒想到，這老師能如此不要臉，說出這種話來。
如果前面他還不知道怎麽回事，覺得非常懵，那後面老師的那些話，他不是傻子，也明白了老師到底是什麽意思。
五分鐘，很短，卻能改變人的一生。
“行，我知道了。”保安大叔汗濕的手，在褲子上擦了擦，“我回趟保安室，馬上過來。”
“好的，我們等您。”
瞧瞧，變得多快，這都“您”上了。
驊梅已經氣無可氣了，她走在保安身邊，明知道他聽不見，還在問他：“你是準備自己補上嗎？可明明不是你拿的，你可以跟他們理論啊。他們其實特別怕學校知道，咱們就讓學校知道。真的，你就要求報警，看他們敢不敢打電話。對了，其實也不用打電話，現在你就直接去派出所，離這裏不遠，我來的時候有看到。”她自說自話，完全是說給自己聽。看著保安大叔木然的表情，她真的好難過，“其實，其實你也不用太為孩子考慮，他的父母你是沒見過，就算他考了一百，他爸媽也不會有好臉，他們班主任都那副德行，這群孩子的家長，都被洗腦了。”
保安大叔沈默往前走著，每次他在學校巡邏，回保安室的時候，都會帶著滿滿的責任感和成就感，而現在，這條路，他真希望那間屋子，是永遠也到達不了的終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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